巴金激流三部曲是哪三部(《家》《春》《秋》)

纪念巴金 |《激流三部曲》的艺术生命力为何长久

今天是文坛巨匠巴金先生诞辰116周年纪念日。出生于上世纪之初的巴金先生终身献身于文学事业,他一生追求光明,辛勤写作,为中国与世界奉献了一千五百万余字的创作。他有金子般高贵的人格,他的作品被译成30多种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巴金用新文学的形式,通过描写对封建家庭的批判,以独特的视角呈现出那个时代特有的烙印。

纪念巴金 |《激流三部曲》的艺术生命力为何长久

▲ 团结出版社出版的《巴金传》记叙了巴金从童年到暮年一生的经历,由知名巴金研究者李存光教授所著。本书不仅详实地书写了巴金一生中的各种经历,还通过巴金不同阶段的文学作品来佐证当时的社会环境及巴金的思想形态等方面。

《激流三部曲》——《家》《春》《秋》是巴金文学道路上的一座丰碑,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成就卓著的小说力作之一。

今日,为各位读者呈现《巴金传》中关于《激流三部曲》为何能成为巴金文学道路上的丰碑的原因,以此纪念巴金先生的思想艺术成就。

文学道路上的丰碑

文 | 李存光

《激流三部曲》的第一部《家》,描写1920年冬到1921年夏末发生在四川成都一个四世同堂的官僚地主大家庭高公馆里的故事。小说以五四以后广阔而动荡的社会为背景,以大家庭中的青年男女的恋爱婚姻为重要情节,以封建叛逆者的年轻一代同封建卫道者的老一代的斗争为主要冲突,并着重描写大家庭内各种青年女性的不幸遭遇和悲剧命运。从而,真实地反映出腐败的封建家族制度对青年一代的摧残,表现了新一代在五四革命思潮鼓舞下的觉醒和成长,以及他们对封建势力的英勇斗争。《春》和《秋》描写《家》的故事结束后两年多时间里发生在高家的故事。这两部作品循着《家》的主题和情节,通过对高家第二代(“克”字辈)长辈、第三代(“觉”字辈)子孙,和周伯涛、冯乐山两家的描写,深入展示了这个封建大家庭在时代风雨冲击下“树倒猢狲散”的全面崩溃。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从鲁迅的《狂人日记》开始,揭露封建制度的弊害,是许多作家所关注的一个重要主题。但是,像巴金这样从30年代初到40年代初一直坚持表现这一主题的作家并不多;像《激流三部曲》这样从内部对封建家庭作集中而又深刻的成功描写的大型作品,更是罕见。撕开封建家族制度崇尚诗礼、温柔敦厚的虚伪面纱,显露它吃人的本质,并明确揭示它“木叶黄落”的穷途末路,是巴金对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特殊的贡献,也是《激流三部曲》最杰出的思想意义所在。

高家是封建社会的一个缩影,专横暴戾的高老太爷就是这个社会制度的象征。他顽固地反对一切新事物,包办子孙的婚姻,阻止觉慧、觉民参加社会活动。钱梅芬的悒郁致死、婢女鸣凤的含冤投湖和婉儿的被逼入火坑,都是他和高家别的长辈一手造成的。甚至在他死后,还酿成了瑞珏难产身亡的悲剧。三部曲中其他那些封建卫道者,不论是为卫护旧秩序而殚精竭虑的高克明,还是养优蓄娼、坐吃山空的高克安、高克定,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冯乐山,昏庸顽固的周伯涛,厚颜无耻的陈克家,虽然言行有别,性格各异,却都是封建制度的产物,他们以各自的面目,从多方面显露出封建礼教、伦理的伪善和堕落。这些卫道者造成了蕙、枚和淑贞的痛苦和死亡,继续以牺牲青年为代价,来维系摇摇欲坠的礼教传统和宗族制度,因为这是他们赖以骄奢淫逸、安身立命的保证,是他们得以滥施淫威、摆布无辜的根基。巴金悲愤交加地描写了从梅到淑贞、枚这许多善良青年横遭摧残的悲剧,从而向在崩溃途中还不断捕获“食物”的垂死的旧制度,发出血泪的控诉。

《激流三部曲》不仅展现了封建家庭内部的罪恶和腐朽、倾轧和迫害,还着力表现了青年一代在五四新思潮影响下的觉醒和对封建势力的不妥协的斗争,满怀激情地歌颂了他们叛逆封建家庭、封建制度的革命行动。高家是在五四浪潮冲击下的封建家庭,它虽然处在西南一隅古老而闭塞的成都,也照样受到革命潮流的荡涤。时代注定了它衰颓灭亡的命运。《家》中的觉慧、许倩如,《春》和《秋》中的觉民、琴、淑英、淑华等,就代表着封建家庭内部正在成长壮大的新生的民主主义力量。这些青年的觉醒和成长,是通过充满爱和恨、欢乐和痛苦的“搏斗”得以展现的。

作品描写了三个方面的搏斗:一是新老两代的搏斗,这“父与子”的斗争实质上是封建叛逆者的年青一代与封建卫道者的老一代的斗争。二是觉悟的青年同在旧势力面前妥协退让的思想和行为的搏斗。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觉慧、觉民对觉新那怯懦软弱的“作揖主义”“不抵抗主义”所作的既有谴责和批判,又有开导和激励的斗争。三是青年一代同自身存在的种种弱点的搏斗。觉慧、觉民、琴、淑英都是在这种自我斗争中逐渐坚定起来的。以上三个方面的“搏斗”,构成了一股动荡奔腾的激流,它穿越种种障碍,不断开辟着青年们前进的道路。

纪念巴金 |《激流三部曲》的艺术生命力为何长久

话剧《家》剧照

在新一代中,觉慧是写得很有光彩的一个人物。经过新思潮的洗礼,他成为高家“第一个‘过激派’”。他不满长辈们的生活,决心做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他不以“少爷”自居,同情仆婢的境遇。他对整个封建礼教、制度抱着否定的态度,以“不顾忌,不害怕,不妥协”的信念与之坚决斗争。他蔑视长辈的权威,敢于违抗祖父囚禁他的命令,走出家门,敢于帮助觉民抗婚出逃,敢于平等地爱着婢女鸣风,敢于顶撞三叔克明和陈姨太,敢于蔑视无耻的四叔克安、五叔克定,敢于激烈地批评大哥觉新的怯懦和顺从。他还积极参加反军阀、反封建的社会活动,领会到生活的充实和意义。觉慧是大胆的,又是幼稚的。他过分夸大了自己的责任,“未知的”新生活在他脑中还只是一幅朦胧的图景:他对与鸣凤的爱的结局感到迷茫,又希望鸣凤出身富家,更表明他身上带着时代和家庭的烙印。最后,觉慧为寻求新的力量、新的生活,离家出走,这是他性格发展的必然结果,也表明了五四青年无畏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奋斗精神。觉慧的精神鼓舞着大家庭中的年青人,在他的影响下,觉民和琴更加坚强地站在斗争的前列,淑英、淑华也在反抗旧家庭的道路上一步步成长起来。正是这一批生气勃勃的青年,从内部冲击着黑暗腐败的封建家庭,并成为加速它瓦解崩溃的一支重要力量。

与觉慧的思想性格相对立的觉新,是一个思想矛盾、性格复杂的人物。这是巴金倾注全部心血、全部感情以大哥为原型创造的一个人物,从描写的深入细致和内涵的深厚丰富看,这个人物堪称现代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典型形象之一,“觉新性格”已成了那些失去“自我”、具有双重性格的现代知识分子的代名词。觉新还是一个青年,天资聪慧,也受到五四新思潮的洗礼,但“长房长孙”的地位使他过早地肩起大家庭的重担,这样的处境和软弱顺从的性格,使他从《新青年》中吸取了委屈求全、敷衍妥协的“作揖主义”和“无抵抗主义”,企图用这种“新理论”与大家庭的现实结合,以顺应环境。封建势力和封建礼教断送了他继续读书深造的前程,扼杀了他与梅表妹的爱情,又先后夺去了他所爱的梅和瑞珏的生命。他痛心、流泪、苦闷,恨自己“是个懦夫”“没有勇气”,他憎恨残暴,向往自由,但又恪守孝道祖训,不敢反抗专横的长辈,并对旧制度、旧家庭存有留恋,抱有幻想。觉新的思想和性格尽管复杂,但又是鲜明的。懦弱苟安和正直善良、逆来顺受与内心痛苦的矛盾统一,是他的主要特点。这不仅造成了他的两重思想、两重人格,还造成了他既是旧制度、旧势力的捕获物、牺牲品,又不时自觉不自觉地充当旧制度、旧势力的维护者的悲剧。巴金在作品中批判和否定了觉新屈从于封建势力的怯懦和忍让,但对他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又寄与了应有的同情。

《激流三部曲》凝聚着巴金对于封建家庭深刻的生活体验和鲜明的爱憎感情。这部长著是巴金在坚实的生活基础上进行艺术创作的结果,尽管书中的主要人物大都有原型,但他没有把这部小说写成狭隘的自传,而赋予了它更广泛、更重大的社会意义。他在《家》的《后记》中说,“单从这一年的大小事变底描写,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个正在崩坏的资产阶级家庭底全部悲欢离合的历史了。这里所描写的高家正是这类家庭底典型,我们在各地都可以找到和这相似的家庭来。”1937年他又表示:“我不要单给我们家族写一部特殊的历史。我所写的应该是一般的资产阶级家庭的历史。”考察巴金的家庭,固然是一个黑暗的封建王国,但并没有发生如《激流三部曲》中描写的那么多惨酷的事情。

为了写出一个典型的封建家庭,巴金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创造,使封建家庭和封建礼教的不义和罪恶更加集中,更加强烈,这不是巴金的偏激,恰恰是他作为艺术家的成功。自觉地从社会的角度观照素材,独具匠心创作的三部曲才具有了丰富的时代生活内容和深刻的思想意义,这表现了巴金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的杰出之处。

纪念巴金 |《激流三部曲》的艺术生命力为何长久

写作中的巴金

值得注意的是,在上面引述的两段文字中,巴金一再说明,《家》中所写的高家是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创作前他是这样认识的,创作后也是这样表述的。考察《家》以至整个《激流三部曲》描写的实际,高家作为20世纪初期中国封建家庭的典型,是没有疑义的。这不仅因为它完全是一个由高老太爷、高克明等凭借宗法制度和礼教统治着的小王国,更因为其经济来源虽有一些资本的因素(如股票之类),但最主要的仍是田产、地租。显然,巴金对描写对象的概念表述是很不确切的。20年代,巴金在许多政论之中,一再把抨击的矛头指向“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家庭”,这些文章中很少出现“封建社会”或“封建家庭”的概念。这是他照搬欧美无政府主义理论、概念的结果。

30年代前期,尽管巴金还没有完全摒弃习用的概念,但他对中国社会的实际有了更多的了解,对旧社会、旧制度、旧家庭的罪恶和必然崩溃的命运,有了更准确的把握,就在《关于〈家〉》中,他这样说明自己对旧制度、旧家庭的总体认识:“旧家庭是渐渐地沉落在灭亡的命运里面了。我看见它一天一天地往崩坏的路上走。这是必然的趋势,是被经济关系和社会环境决定了的。这便是我的信念。……它使我有勇气来宣告一个不合理的制度的死刑,来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我的J’accuse(我控告)。”这一基本理论观点使巴金能够超越个别判断的偏颇,比较准确、深入地观照和表现生活。同时,更重要的是,巴金能面对现实,在写作中忠实于自己熟悉的生活。

《激流三部曲》固然是艺术虚构、想象的产物,但其中的主要人物和事件都来自巴金亲身的经历和体验,都饱含着他真实的思想感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激流三部曲》的成功,也是现实主义艺术的胜利。题材的熟悉,感受的深切,爱憎的鲜明,也为巴金得心应手地发挥自己卓越的艺术才能,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在三部曲中,真挚浓烈的爱憎感情,随着流畅而充满抒情气质的文字跳荡;以生活中熟悉的人物为原型塑造的那些艺术典型,鲜明生动;对客观现实的细致描绘,构成一幅幅真实感人的生活画面。这部巨著的思想艺术成就,标志着巴金现实主义创作已走向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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